伊尹當了商朝幾個國王的相,為商王朝延續六百多年奠定了堅定的政治基礎,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有名的賢相。後人所以尊他為聖人,就是因為他對中國歷史的發展,對中國文化的發展起了推動作用。由於商代有關伊尹的文獻極缺,所以伊尹在做「師僕」時如何對奴隸主貴族子弟施教,在被封為尹後,又是怎樣中宮廷施教,很難勾畫出一個像樣的輪廊。但他的哲學思想、教育思想,可以從《尚書》、《孟子》、《呂氏春秋》、《史記》等書中找出一些零星的記載。「殷人尊神」既是商代思想的主要特點也是商代教育的主要特點。伊尹就是被稱為「格於皇天」的代言人。「格」,也稱「格人」,是人和天之間的媒介。商代「率民以事神」在教育上的體現就是巫教。說伊尹是太上老師,就是因為他是「格於皇天」的「格人」,亦即巫師。他可以刺探天意,他可以代傳天意,在《伊訓》中,伊尹告誡太甲說:「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就是代天傳意,說明老天爺要用降百祥獎勵作善者,降百殃懲罰作不善者。伊尹用天命、人事、禍福對太甲的申戒,也是神道設教思想的體現。
雖然伊尹抬出皇天以先知先覺的天意代言人教育太甲,但那只是借天之威,給君權塗上神授的色彩,以統治百姓。伊尹一方面用君主若不從天意,天必警以禍殃的思想教育太甲,另方面他更重人,特別是帝王的道德修養。在《太甲》篇中,伊尹通過太甲反省的認識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逃)」,這句話強調的是自我修養的重要作用。伊尹還申誥太甲說:「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意思是說,只有自己克敬、克明、克誠,才能取得臣民的忠和親。他還說:「天難堪,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漫神虐民,皇天弗保。」意思是說老天爺是難以相信的,命運也是靠不住的,只有常於有德,才能保住王位,否則統治九州的權利就要失去。如果輕漫祖先和神靈,虐殺老百姓,皇天也保不了你的王位,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眷求一德」。「一德」就是純一之德。雖然伊尹的整個思想體系是為神權政治服務的唯心主義,但其更重視個人道德修養,以「眷求一德」,以求天佑,以求民歸於一德的思想,在當時是具有進步意義的。
在政治上,伊尹主張「居上克明,為下克忠」。做國王的要「惟親厥德,終始維一,時乃日新」。就是說要始終如一的注意自身道德修養,不斷更新自己的道德意識,使自己「時乃日新」,處於時時追求新的的狀態中。他還強調「任官惟賢材,左右惟其人」。主張尊賢、用賢,用人適當。他強調「臣為上為德,為下為民」,就是做大臣的要上對天子負責,下保庶民安定,並視此為大臣之職。在教育上,伊尹認為「習于性成」,就是說人的性格、品質是在日常生活行為的習慣培養中形成的。他還說過「慎終於始」的話,可以推知他在做「師僕」時一定是十分重視幼兒的起始教育的。從他放太甲于桐宮,並著訓詞以促太甲覺醒的教育實踐看,他已經懂得並自覺地創設特殊環境教育太甲,這說明,他已看到了環境在教育中的作用。太甲改惡從善,伊尹立即親自到桐宮迎太甲還朝當政,並著書加以褒揚,這一教育實踐,至少說明伊尹對太甲的激勵是適時的,這叫懲惡於前,獎善於後。正確運用獎懲實施教育,這一思想即使在今天也仍不失為教育方法之一。
伊尹對於道德教育是尤為重視的,這從太甲改惡從善後向伊尹作反省檢討的話中可以看到。太甲向伊尹拜手稽首檢討說:「我小子不明於德,自己的根底很不像我爺爺成湯。結果是欲敗度,縱敗禮,敗壞了爺爺的法典,很快使災難降於我身。老天爺作孽還可以補救,自己作孽可就沒有了逃路。我過去違背師保您的教訓,……只是由於你的教育、挽救,才使我知道做人、稱王要善始善終。」伊尹向太甲回拜時繼續教育太甲要「修厥身,允德協天下」。在《咸有一德》中,伊尹用夏朝所以滅亡是因為「夏王弗克庸德」,商湯所以能代夏而立是曲于湯王「眷求一德」的歷史事實教育太甲。告訴太甲,商朝所以稱王天下,不是蒼天偏愛商王,而是老天爺保佑有德的人,不是商王哀求于老百姓,而是老百姓願意歸順有德之王。在伊尹看來,失德則失天下,求於一德,則能得到天的佑助而得天下。他把帝王的道德教育亦即修德修身看成是關乎國家存亡興衰的大事,所以處處強調「惟新厥德,終始如一」。在道德教育中,他強調「居上克明,居下克忠,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就是說要求居上的商王要克誠克明,明斷是非;居下的臣民對君上要克誠盡忠。修身的原則是不求全責備他人,對自己則要經常檢點不及他人處,做到自我完善。「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這種道德修養的方法在今天仍不失其教育意義。運用歷史的經驗教訓,教育當代的人,這是伊尹在進行道德教育中的一個有效方法。在道德上,伊尹主張「德無常師,主善為師」,就是說誰能積眾善之德,誰就可以為師。對於德和政的關係,伊尹說:「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意思是說德、政是否修到以德兼眾善以一貫之的程度,這要從萬民是否悅服今王和後世是否尊祀七廟上得到驗證,可見伊尹是主張德政的。
伊尹是歷史上第一個以負鼎俎調五味而佐天子治理國家的傑出庖人,他創立的「五味調和說」與「火候論」,至今仍是中國烹飪的不變之規。伊尹曾輔佐商湯王滅掉了夏朝,又幫助商湯制定了各種典章制度,使商朝初期社會穩定,經濟發展,從而名揚天下。他一生輔弼商朝五代帝王,他「教民五味調和,創中華割烹之術,開後世飲食之河」,在中國烹飪文化史上佔有重要地位,被中國烹飪界尊為「烹調之聖」、「烹飪始祖」和「廚聖」。據《呂氏春秋•本味篇》記載:「有侁氏女子采桑,得嬰兒于空桑之中,獻之其君,其君令烰人養之。察其所以然。曰:其母居伊水之上,孕,夢有神告之曰:『臼出水而東走,毋顧。』明日,視臼出水,告其鄰,東走十里,而顧其邑,盡為水,身因化為空桑,故命之曰伊尹。此伊尹生空桑之故也。」根據學者考證,伊尹在商的身份除了在政為相之外,更為重要的身份他還是一個巫師。商是一個非常崇信鬼神的朝代,國家大事小情皆要通過占卜,「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因此巫師具有崇高的地位。伊尹是商代第一大巫師,上古巫、史、醫合一,巫師本身多兼有醫的功能,如蜚聲遠近的巫彭、巫咸等皆以擅長醫術聞名,《說文》釋「尹」作「治也」。「伊尹」同時具有來自伊水的醫和相的意思,歸根結底,還是來自伊水的巫師。在《漢書•藝文志》中託名伊尹的著作有屬於道家者流、小說者流、兵家者流等,而後世醫家都認為在醫家者流的經方十一家,二百七十四卷中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也是伊尹所著。玉函山房輯佚書有《伊尹書》一卷,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書也有伊尹篇。
商代給後代留下的最大一筆遺產就是殷墟甲骨文,甲骨文的產生就是由巫師主持祭祀鬼神,占卜吉凶,其中還有關於後代祭祀伊尹的內容,在甲骨文中有「伊尹」、「伊」、「伊奭」、「黃尹」諸稱皆指伊尹。甲骨文記載的疾病約有二十多種,如疾首、疾目、疾耳、疾口、疾身、疾足、疾止、疾育、疾子、疾言、蠱、齲等,還有疾年、雨疾、降疾等,雖然不能說與伊尹有直接關係,但伊尹肯定參與過類似占卜活動。《漢書‧藝文志》中有《湯液經法》,醫家都認為此書為伊尹所撰。晉代皇甫謐就認為:「伊尹以亞聖之才,撰用《神農本草》以為湯液。……仲景論廣伊尹湯液為數十卷,用之多驗。」南朝梁陶弘景在列數古代醫哲先賢時也不忘伊尹的功績:「昔神農氏之王天下也,畫易卦以通鬼神之情;造耕種,以省煞害之弊;宣藥療疾,以拯夭傷之命。此三道者,歷群聖而滋彰。文王、孔子,彖象繇辭,幽贊人天;後稷、伊尹,播厥百谷,惠被生民。岐皇彭扁,振揚輔導,恩流含氣。並歲逾三千,民到於今賴之。」明李梴也歷代上古醫家聖賢中也記載:「伊尹殷時聖人。制《湯液本草》,後世多祖其法。」元代王好古撰有《湯液本草》一書,他堅信湯液就是伊尹所創立的:「神農嘗百草,立九候,以正陰陽之變化,以救性命之昏劄,以為萬世法,既簡且要。殷之伊尹宗之,倍于神農,得立法之要,則不害為湯液。」歷代醫家皆對伊尹創制湯液的故事深信不移。元代起的三皇廟中,伊尹已列配享,與上古傳說的醫家進入醫家朝拜的殿堂。清代陸以湉記載了京師先醫廟的沿革情況,在先醫廟諸位名醫中,伊尹赫然在位:「京師先醫廟,始於明嘉靖間。(按:元貞元間建三皇廟,內祀三皇並歷代名醫十餘人,至是始定為先醫廟。)本朝因之,中奉伏羲,左神農,右黃帝,均南面,句芝、風後,東位西向,祝融、力牧,西位東向,東廡僦貸季、天師、岐伯、伯高、少師、太乙、雷公、伊尹、倉公淳于意、華佗、皇浦謐、巢元方、藥王韋慈藏、錢乙、劉宗素、李杲,皆西向,西廡鬼臾區、俞跗、少俞、桐君、馬師皇、神應王扁鵲、張仲景、王叔和、抱朴子葛洪、真人孫思邈、啟元子王冰、朱肱、張元素、朱彥修,皆東向,以北為上,歲以春冬仲月上甲,遣官致祭。」
還有人將黃帝、神農和伊尹並稱為「三聖人」的說法:「隱醫醫之為道,由來尚矣。原百病之起愈,本乎黃帝;辨百藥之味性,本乎神農;湯液則本乎伊尹。此三聖人者,拯黎元之疾苦,贊天地之生育,其有功于萬世大矣。萬世之下,深於此道者,是亦聖人之徒也。」賈誼曰:「古之至人,不居朝廷,必隱于醫卜。孰謂方技之士豈無豪傑者哉?」清代徐大椿則認為湯液並不是伊尹發明的,而是至商代伊尹時開始盛行而已:「《內經》中所載半夏秫米等數方是已,迨商而有伊尹湯液之說,大抵湯劑之法。至商而盛。非自伊尹始也。」依據除皇甫謐《針灸甲乙經•序》之外,還有一部敦煌石室唐寫卷子本的傳抄本《梁•陶弘景‧用藥法要》。該書說:「諸名醫輩張璣……等,咸師式此《湯液經》法。」並細數了其中的大小青龍湯、大小白虎湯、大小朱烏湯、大小玄武湯、大小陽旦湯、陰旦湯等。其實關於《傷寒論》來源問題歷代醫家並不避諱,王好古曾說:「殷伊尹用《本草》為湯液,漢仲景廣《湯液》為大法,此醫家之正學,雖後世之明哲有作,皆不越此。」
清代陳修園也指出:「明藥性者,始自神農,而伊尹配合而為湯液。仲景《傷寒》、《金匱》之方,即其遺書也。」伊尹的《湯液經》在宋代時民間還有殘存,如《普濟本事方》在大柴胡湯方的最後一味藥大黃後即以小字說明:「伊尹《湯液論》大柴胡同薑棗共八味,今監本無,脫之也。」再如朱肱《類證活人書》在桂枝加葛根湯方後注中也說明:「伊尹《湯液論》桂枝湯中加葛根,今監本用麻黃誤矣。」《陰證略例‧伊尹湯液論例》也進一步指出:「朱奉議云仲景瀉心湯比古湯液則少黃芩,後人脫落之。許學士亦云伊尹《湯液論》大柴胡湯八味,今監本無大黃,只是七味,亦為脫落之也。以是知仲景方皆《湯液》也。」伊尹雖然不是最主要的醫藥行業神,但大多數民眾相信,湯液是由他發明的,湯液的發明提高了醫藥的療效,成為中醫藥學最主要的特色之一。
伊尹由廚入宰的經歷,從史料記述中可知,伊尹先是當過奴隸的,幼年的時候寄養於庖人之家,得以學習烹飪之術,長大以後成為精通烹飪的大師。並由烹飪而通治國之道,說湯以至味,成為商湯心目中的智者賢者,被任用為相,影響較大。以伊尹來比喻技藝高超的廚師的詞語也不少。如枚乘《七發》所言:「伊尹煎熬」;梁昭明太子《七契》所言:「伊公調和」;《史記》所言:「伊尹負鼎」;《漢書》所言:「伊尹善割烹」;《鶡冠子•世兵篇》所言:「伊尹酒保」等的記載,表明伊尹對庖理的精通。伊尹建樹卓著,烹飪理論與實踐較全面。記載伊尹烹飪實踐的倒不多,只有說他去見商湯時烹調了一份鵠鳥之羹(天鵝羹)很受青睞。但從《呂氏春秋•本味篇》裡伊尹說「湯以至味」那些話來看,他的烹飪理論水平絕對是一流的。雖然他是借烹飪之事而言治國之道,但若無對烹飪理論的研究和烹飪實踐的體會,是不可能說得那麼在行,那麼精闢的。《呂氏春秋‧本味》云:「夫三群之蟲,水居者腥,肉玃者臊,草食者羶,臭惡猶美,皆有所以。凡味之本,水最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變,火為之紀。時疾時徐,滅腥去臊除羶,必以其勝,無失其理。調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鹹,先後多少,其齊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變,精妙微纖,口弗能言,志不能喻。若射御之微,陰陽之化,四時之數。故久而不弊,熟而不爛,甘而不噥,酸而不酷,鹹而不減,辛而不烈,澹而不薄,肥而不【月侯】。」伊尹說:烹調美味,首先要認識原料的自然性質;烹飪的用火要適度,不得違背用火的道理:調味之事是很微妙的,要特別用心去掌握體會;烹飪的全過程集中於鼎中的變化,而鼎中的變化更是精妙而細微,語言難以表達,心中有數也更應悉心去領悟;經過精心烹飪而成的美味之品,應該達到這樣的高水平。〈按,《呂氏春秋》是戰國末年秦國宰相呂不韋門下三千食客合力寫就的,《本味篇》記錄的主要是商湯與其宰相伊尹之間的一段對話。伊尹從調味說起,末了還談到當時藏諸於各地的最佳食材。那到底要如何才能享受到利用這些食材烹製成的美食?伊尹告訴商湯,只有成為天子,成為一個仁君自然可得。二千二百多年前的人以既簡潔又適中的文字,展現二千五百多年前的伊尹在廚房練就的功夫,意在藉烹飪之術談仁君之道,卻也意外使《本味篇》成為中國烹飪史上最早的文獻,使得伊尹成為中國的廚神之一〉。與此同時,伊尹又為商湯講了當時可以製作美味的各種名特產品。在中國幾千年烹飪技術發展長河中,曾經出現了許多的技藝高超的名人,如帝堯時代傳說中的彭鏗、周朝的太公呂望,春秋時代的易牙等。這些人都各有專長,而且在烹飪技術的發展中都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伊尹在烹調技術及其烹飪理論等方面獨樹一幟。廚藝,只是伊尹眾多本領中的一種。伊尹是中國烹飪之聖,如今在香港、臺灣、新加坡等地中國烹飪的同行也都奉伊尹為中國的「廚聖」、「烹調之聖」。
伊尹在軍事方面的活動,主要是參與了滅夏戰爭的策劃、準備與實施。關於湯滅夏之戰,史料欠缺,現今所知的有關記載亦多是語焉不詳,尤其是對戰役戰鬥的記載極少,難以全面詳實地敍述,但關於滅夏戰略的謀劃、準備和實施,古文獻中略有涉及。通過對這些文獻資料的歸納,我們可以看出伊尹在滅夏之戰中所起到了重要作用及其對軍事認識的深刻和駕馭軍事的傑出才能。他對中國軍事發展所作出的巨大貢獻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第一,將人心向背的政治因素用於指導戰爭;人類社會自從有了階級和國家之後,政治與軍事便形成了一種密切的關係,政治的興衰與戰爭的勝敗密不可分,而人心的向背正是政治形勢的反映,但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人心向背的內容和表現形式又各有不同。在夏商之交,中國處於奴隸社會發展時期,當時社會生產力不高,占主導地位的社會生產主力農業生產水平還很低,還具有對自然不可抗拒的依賴性。有神論的唯心世界觀在人們的頭腦中佔據統治地位,唯天是尊,唯天是教,人們認為上天是人世的最高主宰,一切自然現象和人類行為都受上天支配,這反映到政治上就是神權政治。最高統治者以上天之子自居,其權力和行為被視為上天意志的體現,因此,每有重大舉措必祈請上天,祭祀神祖,以求福佑。每次戰爭更是如此,戰前除向上天和神祖祈禱外,還要占卜請示,以決定行動和指導作戰。但就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伊尹通過對過去戰爭的總結,隱隱約約地發現政治與戰爭的關係,意識到人心向背對戰爭的影響,於是開始衝破天命思想的束縛,把注意力用於研究人心向背這一因素在戰爭中的作用,初步形成了「視民知治否」(見《史記殷本紀》)的思想,即把民眾是否擁護最高統治者,看作是衡量國家統治興亡的一個重要尺度,進而將這一思想用於指導滅夏戰爭。為了弄清楚民眾對夏桀的態度,伊尹前往夏任官,借機探察民情。當他看到桀「不恤其眾,眾志不堪,上下相疾,民心積怨」的情況後,即大膽判斷「夏命其卒」,認為夏已出現了滅亡的徵兆,因而與湯共同下定滅夏的決心。在戰爭準備期間,伊尹仍以此為指導,一方面極力宣傳夏之暴政,進一步促使人們對夏的厭恨;另一方面針對「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的現實,強調廣布仁德,寬以治民,並採取一系列具體措施(參閱前述湯滅夏之戰),對內擴大民眾的擁護,對外爭取其他方國的支持,因而頌聲四起。不少方國歸附,從而收到了抑彼揚己之功,使人心背夏而向商,九夷不起即為明證,為滅夏戰爭的具體實施提供了有力的保證。人心向背影響戰爭的觀點,在今天看來是眾所周知的公理,但在三千多年前的奴隸社會,卻是前無古人的創造。伊尹第一次認識到這一點並用於指導戰爭,不能不說是對中國軍事發展的重大貢獻。
第二,「上智為間」的謀略;間諜情報戰,在現代戰爭中已不新鮮,但在中國古代早期戰爭或者說在伊尹之前則是未曾有過的。當然在人類早期戰爭中也注意到了偵察敵情的重要,但在神權統治時代,這種偵察只是純軍事的戰場偵察,而沒有深入到敵人內部從事情報搜集和瓦解敵人關係的工作。只有當伊尹認識到民心向背對戰爭的作用之後,才以到夏任官的名義打入夏王朝內部開展情報工作。如果說伊尹第一次赴夏是為了偵察夏王朝的政情民情,以便制定滅夏計劃的話,那麼第二次赴夏則不僅僅是為了瞭解情況,而且還利用所掌握的情報,聯絡夏臣和當時已失寵于桀的妹喜,擴大敵人內部的矛盾,以削弱其實力,為後來滅夏戰爭的勝利打下了基礎。據《竹書紀年》載:「桀命扁伐山民,山民送女於桀,二人,曰琬、曰琰。後愛二人,……而棄其元妃於洛,曰妹〈音:末)喜〈或作妹嬉、末喜、末嬉〉氏,以與伊尹交,遂以亡夏。」《呂氏春秋》亦有類似記載,充分肯定了伊尹用間的作用。後來孫武在《孫子,用間》總結說:「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用間」的重要性隨著戰爭的發展越來越受重視,而伊尹作為中國軍事史上「用間」第一人,其功勞不言可知。
第三,根據敵我力量變化選擇有利戰機;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不斷運動發展的,能否運用發展的觀點,根據形勢的變化決定行止進退,是謀事成事的關鍵。對於戰爭而言,能否正確認識判斷形勢並選擇有利戰機顯得尤為重要。商湯經「十一征」後,不僅減滅了親夏的方國,而且擴大了統治區域,實力大增,滅夏的戰爭準備工作業已完成。當時夏王朝內部矛盾更加尖銳,呈現出分崩離析之勢,在此形勢下,向夏發起最後總攻的時機似乎已經成熟。但伊尹為確保戰爭的勝利,考慮到夏雖然已近末日,然而它為中原之主已歷時四百餘年,其聲威餘緒,不可忽視;再者商為夏之方國,商伐夏有以下犯上之嫌,沒有十分的把握不可輕動,因此認為一定要等大多數方國都不支持夏桀時方可進攻。於是為試探各方國諸侯的人心向背,伊尹建議湯停止向夏進貢,以觀反應,桀怒而「起九夷之師」,準備大舉伐商。伊尹見九夷等方國仍心向夏桀並聽從桀的調遣,因此認為決戰時機沒有完全成熟,遂與湯復朝貢謝罪,假意忠誠以伺時機。第二年伊尹建議再次絕貢,桀又召諸侯在有仍(山東濟甯南)會盟,準備伐商,此次不僅九夷之師不奉夏命,而且有緡氏(山東金鄉南)首先叛反。伊尹看到形勢發生了巨大變化,夏桀已完全陷入孤立,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抓住這一有利時機,立即向夏發起總攻,結果大獲全勝,一舉滅夏。
在天命思想占統治地位的時代,伊尹不是通過占卜、觀象來決定是否發動和何時發動戰爭,而是根據對客觀形勢的分析,充分認識人在戰爭中的主導地位,由人來把握和選擇戰機,實屬難能可貴。伊尹在軍事上的成就除以上幾個方面以外,在前文所述的諸如孤立敵人、壯大自己、迂回包抄和切斷敵人後路等都有其獨到之處,但其最突出的貢獻則在於不受時代的束縛,大膽衝擊天命觀禁錮,較清醒地認識到人在戰爭中的主體作用;其戰略和選擇有利戰機均得于人心向背影響戰爭勝敗的觀點,這對於中國軍事的發展尤其是戰略學說的建立,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不愧為中國軍事史上第一個軍事謀略家。
伊尹是夏商之際的一個關鍵人物,他的身世頗有些傳奇色彩。伊水流域有一個古老的方國,名叫有莘氏。有一天,一個女子采桑,聽到桑林之中有嬰兒啼哭之聲,循聲而找,發現一棵老桑樹洞中有一個嬰兒,她把嬰兒抱出來,交給了有莘氏的國君。國君感到很奇怪,派人調查嬰兒究竟從何而來。大臣們很快把調查的結果告訴了國君,說嬰兒之母居住在伊水上游,懷有身孕,有天晚上夢見有神仙告訴她:「臼出水,向東走,不要回頭。」第二天,見到石臼出水,馬上告訴她的鄰居,東走十里,回頭望見她居住的村落消失在水中。由於她違背了神的訓令,身子因此化為空桑。這就是嬰兒生於空桑的原因。不管有莘氏大臣們的報告是否屬實,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種離奇的報告對嬰兒是有利的。國君給此嬰兒取名伊尹,他被收養在王宮中。伊尹的故里在伊水流域,《水經•伊水注》說:「有莘氏女采桑伊川,得嬰兒于空桑。」《明一統志》說:「空桑澗在嵩縣南,有莘氏女采桑伊川,得嬰兒于空桑中,長而相殷,是為伊尹。」
明萬曆《嵩縣誌》說:嵩縣「在商時為有莘之國。」這些文獻為我們尋找伊尹的故里提拱了清晰的線索。也有些文獻說,伊尹是黃帝時的大臣力牧的後裔,由於生長于伊水,故姓伊。取名伊尹,又叫伊摯。由於不平凡的身世,伊尹得到悉心的養育和良好的教育。在青年時期,伊尹已表現出出眾的才華。此時,商湯正做著滅夏的準備,他思賢若渴,需要一個曠世奇才來幫助他完成這場革故鼎新的革命。他知道,欲滅夏,必須請伊尹出山。但派到有莘國的求賢使節未能將伊尹請來,因為遭到有莘氏國君的嚴詞拒絕。商湯不甘心,他向有莘氏求婚,一個大國的君主向一個小國的公主求婚,這對一個小國是無比榮耀的事,有莘氏國君答應了。並命伊尹為陪送出嫁的媵臣送自己的女兒到商湯的都城亳。到商湯的王宮,伊尹並未獲立即召見,而是被王宮的管理者派遣到廚房為奴。伊尹做了一道奇特的湯,侍者送給商湯品嘗後,商湯令廚子來見,伊尹這才見到商湯。他從湯的滋味說到治國的大道,從政治方略談到軍事謀略。商湯大悅,從此伊尹成為商湯的重臣。今嵩縣城南紙房鄉白土窯村有紀念伊尹的「元聖祠」,祠外阿衡坊已無存;另在今嵩縣飯坡鄉洛溝村有伊姑塚,相傳為伊尹之母墓地。
﹝伊尹有無君之跡﹞◎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天然古佛〉
……湯孫太甲為帝時,因不遵湯規,橫行無道,被伊尹放之於桐宮,令其悔過和重新學習湯的法令。三年後,迎回太甲復位。故伊尹有無君之傳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