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
【原文】
仕宦〈注一〉而至將相〈注二〉,富貴而歸故鄉,此人情〈注三〉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蓋士方窮時,困阨〈或作厄〉〈注四〉閭里〈注五〉,庸人〈注六〉孺子〈注七〉,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注八〉不禮於其嫂,買臣〈注九〉見棄於其妻。一旦高車駟馬〈注十〉,旗旄〈注十一〉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跡〈注十二〉,瞻望〈注十三〉咨嗟〈注十四〉;而所謂庸夫〈注十五〉愚婦者,奔走駭汗〈注十六〉,羞愧俯伏〈注十七〉,以自侮罪於車塵馬足〈注十八〉之間,此一介〈注十九〉之士,得志於當時,而意氣之盛,昔人比之衣錦之榮者也。惟大丞相魏國公〈注二十〉則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注二一〉,為世名卿〈注二二〉。自公少時,已擢高科〈注二三〉,登顯仕〈注二四〉;海內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蓋亦有年矣。所謂將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阨〈注二五〉之人,僥倖得志於一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注二六〉,以驚駭〈注二七〉而誇耀〈注二八〉之也。然則〈注二九〉高牙大纛〈注三十〉,不足為公榮;桓圭〈注三一〉袞冕〈注三二〉,不足為公貴;惟德被生民〈注三三〉,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注三四〉,播之聲詩〈注三五〉,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誇一時而榮一鄉哉!公在至和中,嘗以武康之節〈注三六〉,來治於相。乃作晝錦之堂〈注三七〉於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其言以快恩仇〈或作讎〉〈注三八〉、矜名譽為可薄〈注三九〉。蓋不以昔人所誇者為榮,而以為戒。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為如何,而其志豈易量哉!故能出入將相〈注四十〉,勤勞王家〈注四一〉,而夷險一節〈注四二〉。至於臨大事,決大議,垂紳〈注四三〉正笏〈注四四〉,不動聲色〈注四五〉,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注四六〉,可謂社稷之臣〈注四七〉矣。其豐功盛烈〈注四八〉,所以銘彝鼎〈注四九〉而被絃歌〈注五十〉者,乃邦家之光〈注五一〉,非閭里之榮也。余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嘗竊誦公之詩,樂公之志有成,而喜為天下道也。於是乎書。尚書吏部侍郎、參知政事歐陽修記。
【譯義】
做官做到將相,富貴之後返回故鄉,這從人情上說是光榮的,從古到今都是如此。士人在仕途不順遂的時候,困居鄉里,那些平庸之輩甚至小孩,都能夠輕易欺侮他。就像蘇秦不被他的嫂嫂禮遇,朱買臣被他的妻子嫌棄一樣。可是一旦坐上四匹馬拉的高大車子,旗幟在前面導引,而騎兵在後面簇擁,街道兩旁的人們,一齊並肩接踵,一邊瞻望一邊稱羨;而那些庸夫愚婦,恐懼奔跑,汗水淋漓,羞愧地跪在地上,面對車輪馬足揚起的灰塵,十分後悔,暗自認罪,這麽個小小的士人,在當世得志,那意氣的壯盛,以前的人們就將他比作穿著錦繡衣裳的榮耀。只有大丞相魏國公〈指當時北宋名相韓琦〉卻不是如此,魏國公,是相州人士。先祖世代有美德,都是當時有名的大官。魏國公年輕時就已考取高等的科第,當了大官。全國的士人們,聽聞他傳下的風貌,仰望他餘下的光彩,大概也有好多年了。所謂出將入相,富貴榮耀,都是魏國公平素就應有的。而不像那些困厄的士人,靠著僥倖得志于一時一事,出乎庸夫愚婦的意料之外,爲了使他們害怕而誇耀自己。如此說來,高大的旗幟,不足以顯示魏國公的光榮,玉圭官服,也不足以顯示魏國公的富貴。只有用恩德施于百姓,使功勳延及國家,讓這些都鐫刻在金石之上,讚美的詩歌傳播在四面八方,使榮耀傳於後世而無窮無盡,這才是魏國公的大志所在,而士人們也把這些寄希望於他。難道只是爲了誇耀一時,榮耀一鄉嗎?魏國公在至和年間,曾經以武康節度使的身份來治理過相州,便在官府的後園建造了一座「晝錦堂」。後來又在石碑上刻詩,贈送給相州百姓。詩中認爲,那種以計較恩仇爲快事,以沽名釣譽而自豪的行爲是可恥的。不把前人所誇耀的東西當作光榮,卻以此爲鑒戒。從中可見魏國公是怎樣來看待富貴的,而他的志向難道能輕易地衡量嗎?因此能夠出將入相,辛勤勞苦地爲皇家辦事,而不論平安艱險氣節始終如一。至於面臨重大事件,決定重大問題,都能衣帶齊整,執笏端正,不動聲色,把天下國家置放得如泰山般的安穩,真可稱得上是國家的重臣啊。他的豐功偉績,因此而被銘刻在鼎彜之上,流傳於弦歌之中,這是國家的光榮,而不是一鄉一里的光榮啊。我雖然沒有獲得登上晝錦堂的機會,卻榮幸地曾經私下誦讀了他的詩歌,爲他的大志實現而高興,並且樂於向天下宣傳敍述,於是寫了這篇文章。尚書吏部侍郎、參知政事歐陽修記。
【注釋】
◎〈注一〉仕宦:做官。《漢書‧卷五十八‧卜式傳》:「上使使問式:『欲為官乎?』式曰:『自牧羊,不習仕宦,不願也。』」《初刻拍案驚奇‧卷十七》:「已後出去求名,卻又得府尹李傑一力抬舉,仕宦而終。」
◎〈注二〉將相:將帥和宰相,亦為文武官員的通稱。《墨子‧法儀》:「無法儀而其事能成者無有也,雖至士之為將相者皆有法。」《儒林外史‧第一回》:「人生南北多岐路,將相神仙,也要凡人做。」
◎〈注三〉人情:人的常情、世情。《莊子‧逍遙遊》:「大有逕庭,不近人情焉。」《紅樓夢‧第五回》:「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注四〉困阨:艱困窮阨。《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士方窮時,困阨閭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亦作「困厄」。
◎〈注五〉閭里:鄉里,泛指民間。《漢書‧卷八‧宣帝紀》:「具知閭里奸邪,吏治得失。」
◎〈注六〉庸人:平凡的人。《戰國策‧趙策三》:「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而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儒林外史‧第八回》:「成敗論人,固是庸人之見。」
◎〈注七〉孺子:幼童的通稱。《孟子‧公孫丑上》:「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三國演義‧第四十二回》:「玄德接過,擲之於地曰:『為汝這孺子,幾損我一員大將!』」
◎〈注八〉季子:即蘇秦,字季子,洛陽人,戰國時縱橫家。與張儀同學於鬼谷子。早年曾外出遊說,然窮困而歸,後佩六國相印,為縱約長,使秦不敢東出函谷關,達十五年之久。後客於齊,被殺(卒於西元前三一七年〉。蘇秦出身農家,素有大志,曾隨鬼谷子學習縱橫捭闔之術多年,與張儀同出自鬼谷子門下。他家庭貧苦,向秦國推銷統一中國的策略,沒有成功,盤纏花完了,衣服也破了,結果回家,妻子都不理他,向嫂子要口吃的,嫂子也看不起他。於是他立志要做一番大事業,「引錐刺股」的故事就是這麼來的。後來他改變策略,遊說六國合縱抗秦,身任六國宰相。衣錦還鄉,他的嫂子和妻子跪在地上都不敢抬頭看他。《唐‧高適‧別王徹詩》:「吾知十年後,季子多黃金。」
◎〈注九〉買臣:即朱買臣,字翁子,西漢會稽吳人。朱買臣貧賤時,其妻因不堪貧窮而求去,及買臣富貴時又求復合,買臣潑水以喻,其妻羞愧而自殺,「買臣覆水」一語,即比喻離異夫妻很難復合。買臣官至丞相長史,因與張湯相傾軋,遭誅殺。《歧路燈‧第七十回》:「今日無意忽逢,雖不能有相如解渴之情,卻悵然有買臣覆水之悲。」亦作「買臣覆水」。
◎〈注十〉高車駟馬:富貴人家壯盛的車馬。《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一旦高車駟馬,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亦作「駟馬高車」。
◎〈注十一〉旗旄:亦作「旂旄」。注犛牛尾於杆首的旌旗,軍將所建。《唐‧韓愈‧送李願歸盤古序》:「人之稱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其在外則樹旗旄,羅弓矢,武夫前呵,從者塞途,供給之人各執其物,夾道而疾馳。」《舊唐書‧田弘正傳》:「天慈遽臨,免書罪累,朝章薦及,仍委旂旄,錫封壤於全藩,列班榮於八座。」《宋‧曾鞏‧飲歸亭記》:「然而旗旄鐲鼓,五兵之器,便習之利,與夫行止步趨遲速之節,皆宜有法,則其所教亦非獨射也。」
◎〈注十二〉駢肩累跡:肩連肩,腳印疊腳印。形容人多擁擠。《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一旦高車駟馬,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跡,瞻望咨嗟。」亦作「駢肩累踵」、「駢肩累足」。
◎〈注十三〉瞻望:仰慕盼望。《後漢書‧卷六十三‧杜喬傳》:「唯喬正色無所回橈,由是海內歎息,朝野瞻望焉。」
◎〈注十四〉咨嗟:讚嘆、嘆賞。《文選‧蔡邕‧陳太丘碑文》:「群公百寮,莫不咨嗟。」《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文學》:「郭陳張甚盛,裴徐理前語,理致甚微,四坐咨嗟稱快。」
◎〈注十五〉庸夫:平凡人、普通人。《戰國策‧魏策四》:「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
◎〈注十六〉駭汗:因驚駭而出汗。《唐‧韓愈‧元和聖德詩》:「末乃取闢,駭汗如寫。」
◎〈注十七〉俯伏:趴在地上。《史記‧卷六十九‧蘇秦傳》:「蘇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紅樓夢‧第六十三回》:「賈珍父子忙按禮換了凶服,在棺前俯伏。」
◎〈注十八〉車塵馬足:謂車馬奔波。亦喻人世俗事。《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奔走駭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明‧唐寅‧桃花庵歌》:「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清‧曾國藩‧槐陰書屋圖記》:「今五六年間,腐精於案牘,敝形神於車塵馬足。曩之不逮,竟不克補。」
◎〈注十九〉一介:介為芥之假借,指小草。一介比喻微小的東西。《孟子‧萬章上》:「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引申為一人,一個。有卑微、謙虛之意。《明‧康海‧中山狼‧第二折》:「歎鯫生孤身一介,騎瘦馬空囊四海,可又早十謁朱門九不開。」《儒林外史‧第一回》:「卻是起動頭翁,上覆縣主老爺,說王冕乃一介農夫,不敢求見。」
◎〈注二十〉魏國公:指韓琦,北宋大臣,執政多年,並曾與范仲淹帥兵同抗西夏,世稱「韓范」。
◎〈注二一〉令德:美德。《左傳‧襄公十九年》:「夫銘,天子令德,諸侯言時計功,大夫稱伐。」《文選‧李陵‧答蘇武書》:「勤宣令德,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
◎〈注二二〉名卿:有聲望的公卿。《管子‧幼官》:「三年名卿請事,二年大夫通吉凶。」《漢書‧翟方進傳》:「三人皆名卿,俱在選中。」《明‧文徵明‧沉府君石表》:「府君之葬,一時文學名卿為志銘,為誄,為挽悼之詞。」《清‧方東樹‧書惜抱先生墓誌後》:「樹慨先生名在海內,而當時名卿學士無銘辭,於事義為闕。」
◎〈注二三〉高科:科舉考試名次在前。《唐‧李嘉祐‧送嚴二擢第東歸詩》:「盛業推儒行,高科獨少年。」《宋‧歐陽修‧晝錦堂記》:「自公少時,已擢高科。」
◎〈注二四〉顯仕:高官;顯宦。《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自公少時,已擢高科,登顯仕,海內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蓋亦有年矣。」《清‧曾國藩‧ 葛寅軒 先生家傳》:「孝廉方正之科,詔開六七次,而由之以踐歷顯仕者特少。」
◎〈注二五〉窮阨:窮困;困頓,不亨通。亦作「窮戹」、「窮厄」。《漢書‧蘇武傳》:「丁令盜武牛羊,武復窮厄。」《晉‧干寶‧搜神記‧卷九》:「張氏既失鉤,漸漸衰耗;而蜀賈亦數罹窮厄,不為己利。」《北史‧祖瑩傳》:「性爽俠,有節氣,士有窮戹,以命歸之,必見存拯,時亦以此多之。」《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所謂將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阨之人,僥倖得志於一時。」《清‧曾國藩‧陳仲鸞同年之父母七十壽序》:「雖孤嫠卑賤,必引而翼之,愈窮阨,愈禮敬與鈞。」
◎〈注二六〉不意:出乎意料之外。《孫子‧計》:「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三國演義‧第八回》:「儒慌趕入園中勸解,不意誤撞恩相,死罪!死罪!」
◎〈注二七〉驚駭:慌張害怕。《三國演義‧第十五回》:「樊能驚駭,倒翻身撞下馬來,破頭而死。」《五代史平話‧唐史‧卷上》:「克用乃縱沙陀剽掠,城中驚駭。」
◎〈注二八〉誇耀:過分炫耀、吹噓。《宋‧蘇洵‧送石昌言為北使引》:「凡虜所以誇耀中國者,多此類也。」《唐‧柳宗元‧與楊京兆憑書》:「若宗元者,才力缺敗,不能遠騁高厲,與諸生摩九霄,撫四海,誇耀於後之人矣。」《宋‧葉適‧謝宰執登科》:「市井嘆驚,鄉黨誇耀,習慣既久,見鬧謂何?」
◎〈注二九〉然則:承接連詞。表示互相因襲的關係。如口語中的「那麼」、「既然如此」。《孟子‧滕文公上》:「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老殘遊記‧第十九回》:「然則我們進省罷!你先找個眼線,好物色他去。」
◎〈注三十〉高牙大纛:居高位者的儀杖旗幟。形容聲勢顯赫。《明‧無名氏‧廣成子‧第一折》:「你看我鼎鼎調和輔聖朝,受天恩居重爵,怕不待高牙大纛顯奢豪。」亦作「大纛高牙」。
◎〈注三一〉桓圭:古代帝王與公、侯、伯、子、男五等諸侯于朝聘時各執玉圭以為信符,圭有六種,表不同的爵秩等級,「桓圭」為公爵所執。《周禮‧春官‧大宗伯》:「公執桓圭。」《鄭玄‧注》:「桓圭,蓋亦以桓為瑑飾,圭長九寸。」《清‧袁枚‧隨園詩話‧卷十四》:「余在揚州汪魯佩家,見桓圭,長七寸,葵首垂繰,質粹沁紅,真三代物也。」
◎〈注三二〉袞冕:袞衣和冕。古代帝王與上公的禮服和禮冠。《周禮‧春官‧司服》:「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則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則袞冕……公之服,自袞冕而下,如王之服。」《國語‧周語中》:「棄袞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簡彝乎。」《韋昭‧注》:「袞,袞龍之衣也;冕,大冠也。公之盛服也。」《宋‧何薳‧春渚紀聞‧夢宰相過嶺四人》:「蔡丞相持正為府界提舉日,有人夢至一官居,堂宇高邃,上有具袞冕而坐者四人。」《清‧戴名世‧曲阜縣聖廟塑像議》:「而唐開元中遂出王者袞冕之服以衣矣。」《錢玄‧三禮名物通釋•衣服•服制》:「上古禮服服制,大別為冕服、弁服、冠服三等。依經傳所述,則冕服分為六,弁服三,冠服二……冕服六:大裘、袞冕、鷩冕、毳冕、希冕、玄冕。其冕則同,其服皆玄衣、纁裳,赤韍純朱,但各服繡繢之章不同。」歷代皇帝、皇太子、郡王、公卿等均服用袞冕,但其形制相異。
◎〈注三三〉生民:人民。《孝經‧喪親章》:「生事愛敬,死事哀慼,生民之本盡矣。」《孟子‧公孫丑上》:「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
◎〈注三四〉金石:金,鐘鼎彝器。石,碑碣石刻。金石指用以頌揚功德的箴銘。《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為表經。」《呂氏春秋‧慎行論‧求人》:「故功德銘於金石,著於盤盂。」
◎〈注三五〉聲詩:樂歌。《禮記•樂記》:「樂師辨乎聲詩,故北面而弦。」《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勒之金石,播之聲詩。」《元‧王實甫‧西廂記第五本第二折》:「這琴,他教我閉門學禁指,留意譜聲詩,調養聖賢心,洗蕩巢由耳。」
◎〈注三六〉武康之節:韓琦曾任武康節度使。韓琦(西元一零零八年至一零七五年),字稚圭,宋安陽人。仁宗時,西夏反,率兵拒戰,名重當時,為相十年,為朝廷所倚重,後封為魏國公,卒諡忠獻。
◎〈注三七〉晝錦堂:宋朝名相韓琦的故宅,位於河南省安陽縣城東南隅,乃韓琦拜相後返鄉重建,歐陽修曾為之作有名的《相州晝錦堂記》。
◎〈注三八〉恩仇:亦作「恩讎」。恩與仇。《唐‧白居易‧禽蟲詩之八》:「何異浮生臨老日,一彈指頃報恩讎。」《宋‧陸游‧送陳德邵宮教赴行在二十韻》:「恩仇快報復,禍福出笑顰。」《清‧龔自珍‧己亥雜詩之一二九》:「吟到恩仇心事湧,江湖俠骨恐無多。」《清‧秋瑾‧寶刀歌》:「寳刀俠骨孰與儔?平生了了舊恩仇。」或專指仇怨。《明史‧選舉志二》:「事屬曖昧,或快恩讎報復,蓋亦有之。」
◎〈注三九〉可薄:可恥。薄,鄙視。如:「厚此薄彼」、「妄自菲薄」。《史記‧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傳》:「其母死,起終不歸。曾子薄之,而與起絕。」
◎〈注四十〉出入將相:在外則為大將,入朝則為宰相。指文武全才的高級官員。《唐‧張說‧兵部尚書代國公贈少保郭公行狀》:「偉才生代,宏量匡時,經綸文武,今之王佐,出入將相,古之人傑。」《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故能出入將相,勤勞王家。」亦作「出將入相」。
◎〈注四一〉王家:猶王室,王朝,朝廷。《書‧武成》:「至於大王,肇基王跡,王季其勤王家。」《孔穎達‧疏》:「王季修古公之道,諸侯順之,是能纘統大王之業,勤立王家之基本也。」《唐‧呂溫‧道州律令要錄序》:「太尉侍中勤勞王家,惠於生人。」《宋‧強至‧上參政趙侍郎啟》:「十載台路,一心王家。」
◎〈注四二〉夷險一節:不論處於順境與逆境,節操都不變。《唐‧徐堅‧初學記‧卷十七‧忠第三‧事對》:「竭身命以徇國,經夷險而一節者,忠臣也。」《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故能出入將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
◎〈注四三〉垂紳:大帶下垂。《禮記‧玉藻》:「凡侍於君,紳垂。」《孔穎達‧疏》:「紳,大帶也。身直則帶倚,磐折則帶垂。」言臣下侍君必恭。後借指在朝為臣。《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垂紳正笏,不動聲氣,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宋‧黃庭堅‧留王郎詩》:「母慈家人肥,女慧男垂紳。紳,古代官員束在腰間的大帶子。」《說文解字》:「紳,大帶也。」《論語‧鄉黨》:「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何晏‧集解》:「紳,大帶也。」
◎〈注四四〉正笏:端舉笏板。笏,古代大臣朝見君主時所執的手板,用玉、象牙或竹製成。如:「玉笏」、「象笏」。《禮記‧玉藻》:「凡有指畫於君前,用笏;造受命於君前,則書於笏。」音 ㄏㄨˋ。
◎〈注四五〉不動聲色:一聲不響,不流露感情。《野叟曝言‧第四十七回》:「其餘皆設文房四寶,都在那裡濡筆搆思;惟成之端然靜坐,不動聲色。」《文明小史‧第四十二回》:「黃太尊聽了,點點頭,不動聲色,仍舊打他的牌。」
◎〈注四六〉泰山之安:形容如泰山一般的安定、穩固。《文選‧枚乘‧上書諫吳王》:「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難,此愚臣之所大惑也。」《東周列國志‧第十六回》:「內安百姓,外撫四夷,勛加於王室,澤布於諸侯,國有泰山之安,君享無疆之福。」
◎〈注四七〉社稷之臣:本指春秋時代附庸於大國的小國。語本《論語‧季氏》:「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後泛指擔當國家大任的官員。《禮記‧檀弓下》:「有臣柳莊也者,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元‧李文蔚‧蔣神靈應‧第二折》:「若論此子,乃社稷之臣,棟梁之材,堪可掛印為帥。」
◎〈注四八〉豐功盛烈:形容功勞事業極盛大。《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豐功盛烈,所以銘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亦作「豐功懋烈」。
◎〈注四九〉彝鼎:泛指古代祭祀用的鼎、尊、罍等禮器。《禮記‧祭統》:「對揚以辟之,勤大命,施於烝彝鼎。」《鄭玄‧注》:「彝,尊也。」《宋‧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清‧俞正燮‧癸巳類稿•易安居士事輯》:「每穫一書,即校勘整集籤題。得畫書彝鼎,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
◎〈注五十〉絃歌:泛指音樂。《後漢書‧卷七十六‧循吏傳‧王渙傳》:「民思其德,為立祠安陽亭西,每食輒絃歌而薦之。」《文選‧阮籍‧詠懷詩十七首之八》:「平生少年時,輕薄好絃歌。」
◎〈注五一〉邦家之光:國家的光榮。《詩經‧周頌‧載芟》:「有飶其香,邦家之光。」《鄭玄‧箋》:「芬香之酒醴,饗燕賓客,則多得其歡心,於國家有榮譽。」
※【後記】
這是歐陽修為相州韓琦所建的晝錦堂寫的記述。文章主旨是讚譽韓琦身居顯位,不炫耀富貴,反引為鑒戒,志在留清名於後世,顯真人格於人間;同時貶斥了那些追求名利富貴,以衣錦還鄉為榮的庸俗之輩。文章首先從人情之所榮,從古今之所同入筆,寫盡衣錦還鄉的意氣之盛,欲揚先抑,為下文預作鋪墊。接著誇讚韓琦的所作所為,韓琦位極人臣,名重一時,卻鄙棄那種炫耀富貴的庸俗作風;他回家興建晝錦堂,是反其意而用之,其輕富貴的品格節操,其遠大的志向,非一般誇榮顯富者可比,作者表達了對韓琦的由衷讚美敬佩之情。